不等式到处乱逛

写是不可能的,不写也是不可能的

镜花水月

无偿约稿文,7k+短篇,感谢妈咪来约!推荐BGM:宇多田光-真夏の通り雨

稿主妈咪要求:

  1、永黎不逆,转生设定,二人对前世有模糊记忆,但先前在此世并无关联

  2、永:年轻的儿科医生;黎:十四五岁、身患绝症的小患者

  3、第三人称,永梦视角为主  

  

宝生永梦从梦中醒来。


做了什么梦已经记不清了,索性他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致。他从病历堆里抬起头,用力搓了搓脸,前辈医生的上半身从办公桌隔板的那头探过来:“宝生君,你醒啦?还是快点下班吧,明天再看也不迟嘛,这么熬下去的话身体可是会吃不消的哦。”


“谢谢您的关怀。”宝生露出了笑容,“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完成病历的梳理,毕竟病人的时间要比我的宝贵的多嘛。”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这样……”前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哦,尽快整理完然后回家休息吧。我先去查房,回头见!”


宝生恭恭敬敬地点头,道一句“前辈再见”,目送披着白大褂的身影拐进满是病房的走廊。时针指向了二十点,办公室变得静悄悄的,宝生揉了揉眼睛,仰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默念着那个病历中被反复提及的名字:


“檀……黎斗……”




第二天一早,宝生精准无误地在七点整打卡上岗。昨晚熬了个通宵、此时正歪在办公室椅子上困得五迷三道的前辈一见他的身影,惊得差点蹦起来:“宝生君?你怎么来了?”


“我是儿科医生,当然要来儿科上班啦。”宝生笑眯眯地举起手中包装精美的便当盒,“路上特地给前辈带了高野家的限时便当哦,前辈最喜欢他们家的便当,对吧?”


“太谢谢了,宝生君!周末我请你去居酒屋!”前辈欢呼一声,美滋滋地打开了便当盒,“不过我还是要说,你前天夜班之后紧接着上了中午的班,昨天又加班到晚上八九点,今天还来这么早,真的要注意身体啊,毕竟你现在那个病人……唉,不要勉强自己嘛!当医生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前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的话被淹没在食物里,逐渐听不清了。


宝生已经换上了工作服,往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对前辈点头致意后便退出了办公室,向病房走去。前辈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急忙和便当奋战去了。宝生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尽头的病房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房间号和病人姓名。14号,檀黎斗。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我是医生,现在要进行例行查房,麻烦您配合。”


不出所料,病房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压根没人住似的。宝生又敲了一次门,见还是没人应,便直接推开了门。这回病房里的人倒是出声了:“没经过病人的许可就进来,你们医生都这样吗?”


宝生没回话,病床上坐着的人看他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冷哼一声住了嘴。宝生照常进行了一串体温、血压和有无异常状况的询问,黑发黑眼的小少年连哼都不哼了,干脆变成一只锯嘴葫芦。宝生微微一笑,打开了少年身上连接的监测器——宝生方才询问的种种事项瞬间以数据的形式浮现在两人眼前。他慢条斯理地抄着数据,小少年差点被气歪了嘴。


“喂,我说,你既然能从监测器看到数据,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的名字是宝生永梦,请麻烦以宝生医生的形式称呼我,檀黎斗君。”宝生合上了病历,拿出了口袋里的纸,“另外,你前天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现在可以请我们天才的檀黎斗君同意接受治疗了吗?”


檀黎斗扑过去夺下那张纸,不可置信地查看起了上面的内容。从最基础的患者姓名、性别到数次入院、转院中的病征分析,最后到当前学界主流的猜想、研究方向和实施中的抑制手段,完全称得上面面俱到、条分缕晰,甚至可以直接拿去当期刊论文的综述。两天前他刁难宝生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医生真的能完成,这下好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檀黎斗捏着这张纸,瞪着宝生,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你不会是让别人帮你代写的吧?我当初提的要求可是你自己一个人独立整理所有的病历和研究资料,代写和合作都是作弊。”


“天才的檀黎斗君创造出了那么多堪称奇迹的发明,难道都不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吗?”


“你说什么?!”


“如果檀黎斗君的成果全部是自己才能的结晶的话,那么我也一样。”宝生又露出了笑容,“话说回来,既然檀黎斗君是天才的话,不会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完成的吧?”


檀黎斗遭遇了人生中最艰巨的电车难题。如果嘴硬自己看不出来,那就代表自己放弃了天才之名;如果承认自己看出来了,那刚才岂不就是在无理取闹?堂堂的天才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檀黎斗咬了半天牙,最后选择了老祖宗的智慧——逃避虽可耻但有用,他一扭头,好像没听到宝生的问题,直接进入了下一个话题:“按照约定,我就接受你的治疗。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反正到最后也治不好!”


宝生选择性忽略了最后一句话,依旧温温和和地笑着:“那么,容我再自我介绍一遍,我是宝生永梦,本院的儿科医生,从今天开始正式接管你的治疗,并将为了你的康复做出最大的努力,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檀黎斗把纸还给了他,从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


“天才君,这种时候应该说'宝生医生,合作愉快'哦。”


“谁要说这种蠢到没边的话啊?!”




宝生永梦带着胜利的微笑回到了办公室,和檀黎斗君的初步交锋——包括例行查房、达成合意和探讨治疗方案等花去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他相当意外于檀黎斗对自己病症和各种治疗手段的了解程度,看来他确实无愧于天才之名。此时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同事们风闻本院希望之光、全科最年轻的医生要和举世瞩目的天才进行首次对决,各个翘首以盼,但凡手头没什么事的家伙都聚在了办公室,等待最新战地情报。一见他推门而入,众人瞬间涌上来,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通过那个所谓的’测试’了吗?”


“测试”是简称,全称是“为了筛选出有资格对天才进行治疗的人所进行的必要初步判断”,这个冗长的名字当然来源于此刻窝在病床上愤愤不平的檀黎斗君。檀黎斗转院、宝生永梦接手他的第一天,少年打量他两眼,说在两天内做不出一份对我目前病情和这种病从成因到治疗手段的分析报告的家伙没资格当我的医生,转头就埋进被子里睡大觉。陪宝生来的医生们面面相觑,宝生盯着鼓鼓囊囊的被子,说好啊,就请天才君期待了。这两天科室上上下下都很担心,一方面怕檀黎斗不肯接受治疗,一方面怕宝生为了通过“测试”先累趴下。


宝生笑了,说:“麻烦大家担心了,我们刚刚沟通完初步的治疗方案。”


那意思就是通过了!本院的希望之光击败了天才大人!医生们互相击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要知道,之前可没谁能通过檀黎斗的测试,不然他也不会数次转院、最终到他们这里来。宝生看着兴奋的人群,诚恳地鞠躬道:“今后可能还有许多要大家协助的地方,拜托大家了。”


医生们陡然安静下来,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推出早上吃了宝生便当的大前辈代表所有人提问。前辈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宝生君,你真的准备治愈檀黎斗君吗?”


“是的,我一定会使他恢复健康。”宝生挺起腰板,直视着前辈沧桑的眼睛。


“可檀黎斗君的病……目前没有任何治愈的先例。我们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也就是尽可能控制病情发展,减轻他的痛苦……宝生君,你知道的。”


“我知道。”宝生仿佛从没因为这句话动摇过,“所以我一定要治愈他。前辈能联系到上个接收檀黎斗君的医生吧?请问可以麻烦您向对方询问檀黎斗君父母的联系方式吗?我需要和病人家属做进一步的沟通,但送来的资料上没有记录任何号码。”


“唉,我知道了。等着,下班了就给那家伙打电话。”


宝生再次鞠了一躬:“谢谢前辈,拜托您了!”




第七个电话被挂断了。宝生靠在墙上,第八次摁下拨出键。这次对面干脆变成了空号,只有空落落的忙音回荡在楼梯间里。


宝生手扶额头叹了口气,将号码编辑成“檀黎斗父亲”,设置成特殊铃声后摁灭了屏幕,向14号病房走去。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照例敲了敲门。现在檀黎斗会别别扭扭地说“怎么又来了”,今天的问候也一如既往,只是声音稍微有点低落。宝生推门进去,看见他正靠在枕头上,拿着平板写写画画。


“檀黎斗君,长时间使用电子产品的话,视力会下降哦。”


“无所谓,反正人最后都要死的。”


“但是人死之前还要活着吧?天才难道希望度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模糊人生吗?”


“活着活着活着,天天说得好像我能长命百岁似的,但我还有几天可活?纠结这种无意义的小事有什么用!”檀黎斗突然发起怒来,将平板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我除了将自己的才能最大化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追求了!能不能不要拿这种小事烦我?”


宝生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他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他放下病历,下意识地劝解道:“怎么会呢?除了才能之外你还拥有许多…”


他一时间卡住了,没想好怎么往下接。檀黎斗直起身盯着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家人也好朋友也好,一个都没有,对吧?让我猜猜看,你给那个男人打电话了?他是不是没接,还是说直接挂了你?”他继续审视着宝生永梦的表情,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打了不止一个,真有毅力啊你,被拒绝的感觉怎么样,不好受吧?”


宝生永梦沉默地看着他,情绪激动的檀黎斗喘着气向后倒下去,手背搭在额头上,没再说话。檀黎斗觉得自己的眼泪要流出来了,但是他知道自己没哭,宝生永梦也知道他没哭。所以宝生没去拿纸巾,而是对着他低下了头:“对不起,檀黎斗君,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


檀黎斗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宝生也没抬头,继续道:“我冒犯了你,所以必须向你道歉。但是我绝不认为檀黎斗君一无所有,在我看来,檀黎斗君是世人无法企及的天才,也是相当勤奋刻苦的努力家,就算在住院期间也从未放下过手中的研究。这份研究一定对檀黎斗君意义重大,所以我认为,在它被你亲手完成之前,檀黎斗君绝不应该死去。”


“那你认为,我活着就是为了这项研究吗?”檀黎斗闷闷的声音传来,“等到它完成之后我就要去死了吗?”


“不。”宝生盯着病床的影子,斩钉截铁,“人生是由无数个短期的目标组成的,人为了完成当前的目标活下去,也为了找到下一个目标活下去。这项研究是檀黎斗君目前的目标,所以请一定要为了完成它、也为了在完成它的途中找到下一个目标活下去。不然的话,檀黎斗君不会遗憾吗?难道檀黎斗君不想长命百岁吗?我们老家传说,英年早逝的人和死前有遗憾的人,都会变成幽灵哦。”


“怎么可能,世界上又没有幽灵。”


“难道檀黎斗君能证明吗?既然没法证明不存在的话,就没法说没有吧?”


“你这是诡辩!”檀黎斗顿感自己的科学受到了质疑,翻身坐起来瞪着他。宝生永梦抬起头,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诡辩也好正论也罢,反正檀黎斗君没法证明,对吧?这样下一个阶段的目标也有了,在完成研究之后,就请檀黎斗君为了不变成幽灵而活下去吧。幽灵很可怜的哦,不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也不能转世投胎,只能被困在去世的地方日复一日地流泪。这可实在不是天才该做的事呀。”


檀黎斗看着眼前微笑的年轻医生,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又翻身不理他了。宝生永梦拿起病历,对着监测器上的数据一项项判断他的身体指标。查房的流程已经结束了,宝生收起了病历。在他转身走出病房前,宝生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轻地说:


“而且,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死掉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要相信自己的人生啊,檀黎斗君。”




治疗已经到了中期,还是没能联系上檀黎斗的父亲,檀黎斗本人的态度却在悄悄软化,用前辈的话来说就是“那小子终于知道用眼神和光荣的医务人员打招呼了”。檀黎斗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再加上刚刚十四五岁、正是抽条的年纪,却因为长年的病痛只剩下一把骨头架,惹得各位女性同事们母爱大发,偷偷给他递各种医嘱范围内的零食,恨不得他多长点肉。


今天查房的照例是宝生。他夹着病历刚推开门,迎面就飞来一袋五花八门的饼干,好险没砸在脸上。宝生稳稳地接住了它,檀黎斗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忍不住挖苦道:“不愧是你同事送来的饼干,各个难吃的要命,和你这家伙简直一模一样,同性相吸。”


宝生将饼干放在沙发上,熟练地打开监测器:“难吃的要命吗?可我怎么听有的女同事说,你当着她的面夸小饼干很好吃呢?”


“那是社交辞令!知不知道那叫社交辞令!”檀黎斗恼羞成怒道,“你作为社会人好歹也该有点常识吧?那么明显的客套话都听不出来吗?”


“好好好,是我没有常识。毕竟和天才的檀黎斗君比起来,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是没有常识的生物吧?”宝生飞快地记录完今天的数据,转身走了出去。檀黎斗的话卡在嗓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偷偷摸摸地溜回来,从身后拿出两个小盒子。他在病床上支起小桌板,把盒子放到桌面上打开。原来是蛋糕和汉堡可乐套餐。


“什么意思?”檀黎斗看着这两种不应该在医嘱推荐列表里的食物,迷惑地问道。


“今天是檀黎斗君的生日,过生日的话肯定要吃蛋糕啦。”宝生研究了半天角度,切下一块带着花朵的蛋糕给他,“我又怕你嫌太甜,正好想到你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不反感汉堡和可乐,就顺便也买了一份。生日快乐!今天要吃个尽兴哦。”


“堂堂医生也会公然违背医嘱吗?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个不可靠的家伙啊。”檀黎斗一边眯着眼睛享受蛋糕和宝生鞍前马后的服务,一边心安理得地批评他缺乏医德,似乎压根不觉得不好意思。


“容我提醒一下天才的檀黎斗君,蛋糕和汉堡可乐套餐只是建议少吃,不是绝对不能吃哦。”宝生泰然自若道,“而且今天是生日,生日不就应该吃点平时吃不到的吗?”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实际上你另有所图吧?”檀黎斗很快吃光了一小碟蛋糕和一半的汉堡,满足地打了个嗝,“应该说,你是在用好吃的来讨好我,以便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檀黎斗君啊。”宝生作势叹了口气,站起身从病历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檀黎斗,“这是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正如檀黎斗君所了解的,下一步就是手术切除,但我们目前……还没有成功联系到你的家属,所以很可能没有人在手术单上签字,能否进行下一步还是未知数。”


空气沉重起来,幻梦般的生日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檀黎斗抬起头打量站在自己身前的宝生永梦,眼神和他们初次见面时别无二致:“我警告过你了吧?不要再去联系他,没有用的,他不会来的。”


“但是檀黎斗君,这是你的手术。”宝生轻声说,“为了让你活下去,必须有人在手术单上签字,我必须找到这个人。”


“我是不可能因为一场手术就活下去的吧?”檀黎斗尖锐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就算你切除了病灶,它还是会转移到别的地方潜伏起来,在未来的某一天'砰'的一声爆发,把我重新弄回病床上,说不定会直接弄到棺材里。所以手术又有什么用呢?不做不也可以吗?”


“我没说你可以凭这一场手术就活下去。”宝生将吃剩的食物收起来,平静地回答道,“我的意思是,你要通过手术控制病情、延长自己的生命,活到我找出能治愈你的方法的那一天。”


“活到你找出治愈方法的那一天?以目前人类科技的发展水平来算,你是准备活到一百岁吗?”檀黎斗讽刺地笑了,“一百岁的时候你准备怎么上手术台?爬着去?”


“我今年二十三岁,檀黎斗君十四岁,比你大九岁,而医生的退休年龄是六十岁,加上返聘的话可能会达到七十岁甚至更长。”宝生拿出计算器,机械的按键声回响在空阔的病房里,“所以我至少可以在手术台上待到你五十一岁。在这期间我会成为全国最杰出的儿科医生,教出许多未来比我更优秀的学生。我拿不起手术刀后,他们可以一直为你治疗。等到我一百岁、找到方法的那天,我会把它交给我最顶尖的弟子,然后拄着拐杖在手术室外等着九十一岁的你出来。我做好准备了,你做好了吗?”


一种无名的力量震住了檀黎斗。他眼前清晰地展现现出数条人生的轨道——这是属于天才的特权——这些轨道之前都锈迹斑斑、短小破败,一眼望得到头,如今却蓬勃地延展而去,每条轨道上都坚固地插着名为“宝生永梦”的旗帜。檀黎斗简直忘了自己身患绝症,他喃喃道:“所以,我真的能活下去?”


“你可以活下去。”宝生永梦握住了檀黎斗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为了你的第一场手术,我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在上面签字的人。黎斗君,我知道你很痛苦,但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父亲的事吗?为了活下去。”


檀黎斗慢慢地把手抽了出来,看着它们绞在一起:“没、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种老套的,大社长有了个天才儿子,他发现这个儿子能替公司赚很多钱,就把他当商品培养起来……当儿子被查出绝症的时候,他便放弃了这个商品,就像之前在商战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很老套吧?大家都听过这样的故事吧?”


宝生永梦一点点重新握住了这双发抖的手:“那你的母亲呢?”


“母亲她……她……”似乎这个字对檀黎斗来说太难以启齿、也太难以想象了,他换了一个更加轻佻的说法,“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所以我们常常在一起。她反对那个人的做法,但是失败了。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我从来没有怨过她……最后,最后她生病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檀黎斗试图继续说下去,但是宝生永梦抱住了他,使他找到一个巧妙的可以略作喘息的借口:“所以你现在用来支付开销的那张银行卡是母亲留给你的吗?我们之前还奇怪,你怎么会有十四年前就停止发行的卡。”


檀黎斗没有做声。他闭上眼睛,在宝生永梦怀里点了点头。


宝生永梦不敢用力抱他,这副骨架太单薄了,所以他换成了一个落在头发上的吻,就像所有母亲会对孩子做的那样:“很抱歉触及到了你的伤心事,黎斗君。我现在全都明白了,我一定会为你找到那个能签字的人的,等着我。”


查房时间到了。宝生永梦再次吻了一下他的头发,松开了手,准备退出病房。在他正要推开门的时候,檀黎斗突然叫住了他:“宝生医生!”


宝生永梦转过头来,他发现檀黎斗正举着那块平板,上面是最前沿的基因医学资料和种种手写的、龙飞凤舞的猜想,昭示着他确诊后的所有成果。檀黎斗盯着他,眼睛亮得惊人:“我想再见母亲一面,所以一定要复活她。宝生医生,请你帮助我,我要活到、活到能复活我母亲的那天!”


“放心吧,黎斗君。”宝生永梦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交给我就好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两个月后,医院终于协调好了这场大型手术所需的所有资源,檀黎斗的身体指标达到了能够接受手术的水平,相应的手续全部完成,儿科的精英也尽数到位,严阵以待。檀黎斗一周前就被告知将要进行手术,他第一反应是那个男人同意给他签字了,紧接着又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别开玩笑了,商人不捡废弃商品是社会上的常识,没道理他这个时候大发善心。


那宝生永梦到底找了谁给他签字?那个男人自己的家系向来单传,连个远亲都没有。母亲这边虽然有几位亲属尚在,但一没有什么往来,二手术风险太大,不太可能为了自己担上这么重的担子。檀黎斗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又赶上宝生永梦这一周要出差和专家进行方案交流,不在医院,他只好逮着机会问来查房的其他医生。谁料大家都是一副含糊其辞的样子,有的说手术相关信息不能透露给当事患者,有的干脆说不知道,他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好容易挨到手术当天,也就是宝生永梦回来的日子。熬过了十二小时的禁食禁水,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之后,檀黎斗才见到了身穿手术服的宝生永梦。其他参与手术的医生们正在低声交谈、检查最后一遍器械,他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于是干脆一把将宝生永梦拉过来,低声问道:


“你到底找谁给我签的字?怎么搞得那么神秘,没有一个人跟我说。”


宝生永梦闻言,露出了檀黎斗熟悉的狡黠的笑容:“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一边打麻药一边听我告诉你是谁,不然我就不说啦。”


檀黎斗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心里蓦地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但是太过难以置信,被他发着抖摁下去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好,侧卧在手术台上,宝生永梦便笑眯眯地唤来麻醉师,告诉他可以准备了。麻醉师开始将药物推进针管,宝生永梦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到处都找不到人,只好我亲自来签字啦,为此还被前辈狠狠骂了一顿呢。院里让我另外签了一份协议,说是如果手术出问题的话,我就必须引咎辞职、吊销执照什么的。所以,就当是也有我的一份吧,为了我们两个人,要努力活下去哦,黎斗君。”


檀黎斗的猜想成为了现实。他试图惊叫起来、一把抓住这个似乎永远笑眯眯的家伙的衣领,但麻药已经打入了他的体内,檀黎斗陷入了沉睡。宝生永梦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环视一张张紧张的面庞,掷地有声道:


“现在,手术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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